天穹

杂食无差党,本质角色厨。

【卡带卡】寝之间

白渡鸦:

    


居之间第二部分,续《灶》


战后回村梗,无比正直的日常。


ooc预警。


 


 




    卡卡西一直觉得假如非要从自己与带土的相处中归结出什么不曾因时间流逝而改变的相似之处,那大概就是他们总能从哪怕最微小的细节里揪出些彼此间的不合了。


    下溯幼时因为“琳是不是班上最可爱的女孩”乃至“团子和秋刀鱼哪个味道更好”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唇枪舌剑,上至四战中为毁灭或是守护两个截然相驳的理念一度意欲将对方置于死地——在卡卡西印象里似乎任何事一旦涉及到带土,他短暂的宁静也就算是走到了尽头。


    能够与这个人一道最终从那场浩劫中幸存下来的确是意外之幸,卡卡西原本以为自己至此对两人之间“默契”的理解与觉悟已然足够透彻,却未料及还是在带土搬进他公寓的第一晚就被现实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为什么我得和你睡一个房间?”


    单从句式判断这应当是个疑问,从带土口中脱出却硬生生成了陈述式的责令。他开口如此质问时卡卡西正在储物间里翻找备用的被褥,银发的男人将整个上半身都埋进了塞满衣物与毛毯的狭窄橱柜深处,答复的声音较之往日也显得更加沉闷而无可奈何。


    “因为我家只有一个房间啊。”


    原本只是个中含义都贫瘠到毫无营养价值的一句话,也不知道究竟里边的哪一个词引发了带土的反感,站在门边的男人用力拧起了眉头。


    “沙发呢?”


    “抱歉,毕竟是单身公寓,所以沙发也是单人的。”


    卡卡西终于半拖半抱着从柜子里扯出了一条垫被,无论从款式还是积灰程度来看都是很有年头的旧物了,拎住两角稍微用力一抖似乎就将大半个房间都笼进了肆虐着陈腐味道的尘埃中,见状带土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了。


    “我可以用神威。”


    最后这句话几乎是被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卡卡西讪笑着松开被子任其响应地心引力的号召落在地板上扬起一阵薄尘,站直身子将双手平举到耳边做出投降的姿势。


    “劳驾…请不要太为难你可怜的‘看守’。”


    这场没头没尾的争执最终以带土摔门离去告结,至于隔天现任火影顶着黑眼圈灰溜溜地跑去家具市场的新闻,倒是险些被战后逐渐悠闲下来的村民们传为一段佳话。


    不是没有想过再添置一张床,但单身公寓本来就是室内面积寸土寸金的场所,想要再往里边硬塞一张床就得有坐在床上吃饭的觉悟。联想到带土不知从何而来却固执得要命的洁癖,这个方案甫一出现在脑海中就被判否决。


    所有可行又不至于过度铺张的方案被一再折中,公寓阳台上的躺椅就在那时应运而生。虽然使用的是最简单的螺母与木料,相互嵌合拼接后却有着出类拔萃的坚韧度,大概即便承载上一个壮汉的重量也不会发出半点屈辱的呻吟。


    他本意把房间让给带土自己睡躺椅,带土却似乎对这件新家具格外偏好,以至于第一时间就单方面宣示了所有权。卡卡西尝试着做了几次争辩,都被诸如“不习惯睡床”或者“这个身体不用担心会着凉”这类匪夷所思又无从辩驳的理由严严实实地堵了回来。


    半年中虽然每晚同居一室,他们永远相隔着从阳台到卧室之间两道严严实实的门。这片从森林中被分隔出去的土地入夜后向来挽留不住多少日光的余热,每当傍晚时分偶然瞥见天气预报里的晚间最低气温,卡卡西都会有种身为火影的自己在带头虐待囚犯的错觉。


    这种心理上的偏差,即使有带土确实从来没有过什么生病迹象的事实摆在眼前也终究于事无补。


    因此这一次卡卡西对于他们之间“默契”的妥协,在勉强维持到某天清晨推开阳台门与书架上那盆发蔫的盆栽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后就彻底告废了。卡卡西站在深秋干冷的晨风里叹了口气目送自嘴角逸散开的白雾渐渐淡去,眼底沉降的苦闷一如植株枯黄枝叶上凝结的薄霜。


    “这样的气温,是已经快要入冬了吧。”


    他在厨房门口拦下了端着餐盘嘴里还叼着一袋热牛奶的带土,眉梢间安抚而略带劝谏的笑容极尽诚恳,连在接收到对方不满的瞪视后也未减退分毫,反而一反常态地顶着那道目光锲而不舍地追问了下去。


    “继续留在阳台上过夜的话不会太冷吗?”


    带土皱起眉头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确认了眼前的人这次从一开始就没有轻易放过自己的打算,才从口中取下牛奶袋抬起头斜睨着对方冷冷反问了一句。


    “所以?”


    “如果需要把阳台封起来装暖气的话,成本似乎也…”


    这个借口实在算不上漂亮,以至于带土当即很不给面子地嗤笑出了声,男人满是戏谑的目光如同能够揭开浅表皮肉剖析内心的尖刀一般直直落在卡卡西脸上。


    “我不需要暖气,也不会冻死在外边。”


    意料中不留余地的反驳,诚然近来带土的态度总体软化了不少,打定了主意不肯让步时却仍是一根筋的固执,只不过这一次向来好脾气的卡卡西也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愿罢了。


    “就算是那样没错,被其他人看见的话也会觉得是我在故意为难你吧。”


    虽然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事实与这种外界可能的合理猜想截然相反。


    ‘我想巴不得我死的人比可怜我的人要多得多。’


    本来理应随口接上的驳斥在眼角余光捕捉到卡卡西眼底的失落后被主人尽数咽回了腹中。带土有些挫败地发觉他的确拿这个看上去跟正经完全不沾边的男人相当没辙。


    或许儿时的他尚且能仗着对那张硬邦邦面孔的不满酝酿出一腔抵触,现在这个深谙软硬兼施的卡卡西却几乎令如今的他毫无办法。


    手里那袋用开水烫热的牛奶已经快要因这场僵持冷却到常温了,撕开封口之后想要重新加热也变得相当麻烦。带土在心底随便为自己的一再让步找了个理由,微微偏过头错开了卡卡西探寻的目光。


    “那么就去洗干净,垫被和床单都是。”


 


    如果说曾经两个人身处同一间狭窄的公寓,隔着两道门各据一隅的生活状态还能勉强算作各自为安,那么眼下将至的这种近在咫尺的相处就完全是暧昧到令人尴尬的范畴了。


    当卡卡西抖开手里残余着柔软剂香气的米色布料平铺上从清晨晾晒到黄昏才从阳台上抱回来的垫被,浴室里模糊的水声也终于停了下来。


    想要凭一己之力固定好床单四角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习惯性地抬手撑着下巴蹲在床边思考最优的处理方式,直到浴室门被推开时不怎么流畅的嘎吱声混杂着潮湿的水汽一股脑涌入室内,如同在大脑皮层上引爆一枚注满沐浴露的气味炸弹一样霎时抢占了嗅觉感知的绝大部分。


    即使不回头确认一贯灵敏的听觉也已经忠实地捕获了那些源于自身外的声响,起先是沾了水的塑胶底拖鞋叩击浴室地砖的杂音,连携着水滴在发间逐渐汇集最终坠落在实木地板上粉身碎骨的清脆鸣响,随后便是耳畔骤然放大的呼吸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绕过身侧抽走了他手中的布料。


    “去另一面,你这家伙…一个人弄不好的话叫我一声不就行了。”


    卡卡西一时蹲着没有动,他的目光似乎是不经意地在对方手背上停留了片刻,视线所触及的那片往日里总是苍白过分的皮肤在沐浴过热水的洗礼后终于也染上了些许浅而通透的红,仿佛再凑近一些就能透过表皮窥见底下流动着涓涓血液的细微血管。


    “喂,听不到我说话吗?”


    面对着久久不见动作的卡卡西带土终于忍不住开口催促,他的语气里不乏埋怨,比起先前压抑着更深层负面情绪与憎恨的口吻倒更接近儿时那种单纯的不满。


    他用另一只手扳过卡卡西的肩膀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还在淌水的黑发难得驯服地紧贴在比起平日稍微带了些血色的脸颊两侧,间或有水珠顺着男人线条优美的脖颈滑落,在锁骨处短暂流连后随即便消失在深色浴衣微敞的领口之下。


    这样近的距离,甚至连彼此每一次眨眼时睫毛细微的颤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房间吊灯恪尽职守多年业已氧化严重的灯丝在用电高峰期不太稳定的电压里微微闪动了几下,不算明亮但意外柔和的灯光在泛黄的墙纸上描下了两人交叠的身影。卡卡西顺着对方的动作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人,忽然感到有几分朦胧的恍惚。


    不同于四战战场上那个明明面貌熟悉得令人呼吸生痛神情与言辞却疏远到拒人千里的幕后主使,眼前这个肩头搭着他旧毛巾、身上还沾染着湿漉漉的水汽和与他同款沐浴露气味的带土,是实实在在存在于这个世界并且与他拥有想通过去和共同记忆的人。


    不再是“谁也不是”的复仇者,而只是那个简简单单的、逐渐开始变得契合他记忆里形象与愿望的宇智波带土。


    与浴室只有一门之隔的房间其实水汽很重,卡卡西却莫名觉得渴,好像灵魂已经不再流连于这个熟悉的空间而是径自跋涉去了一片荒漠,脚边柔软的垫被变得像流沙般诱人而危险,连同原本平和的灯光落在身上也成了火燎般的烧灼。


    眼前这个半年来一直尽在咫尺却又形同天涯陌路一样遥不可及的男人此刻正完全被原本属于自己的气息包覆着,感官正喧嚣着对“同类”的渴望,仿佛对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渗透出无比熟悉却又令他心驰神往的味道。


    “带土,”舌尖轻轻舔过干涩的嘴唇,最终卡卡西还是说服自己顺从了内心荒唐却难以平复的愿望。他从带土手里扯过床单随手扔在脚边的地面上,在对方下意识退避之前凝视着男人漆黑的眸眼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们来做吧。”


 


    三十一岁早就不是适合在性这个问题上扭捏脸红的年龄了,邀请脱口之前卡卡西在心里大致估量过可能的结果——无非是今晚能睡个好觉或是连房间都进不了两种。


    在对待带土的事上他一向态度直白,连带着承认自己的欲望这点也是如此,而出于对彼此尊重的考虑,卡卡西将之后的选择权移交给了对方。


    带土最初的反应与他意料中的哪一种情形都不太相同,床单被强硬地从手中抽走时男人眼底浮现的神情起先是惊讶,进而衍化为遭到挑衅一般的恼怒。有那么一小会儿卡卡西几乎以为对方会就这样照着自己的脸打上一拳,尽管最终带土只是一把扯下了肩头的毛巾朝他掷去,也不细究这次泄愤式的攻击有无命中便转身出了房间。


    “嘛,就算不愿意也不用反应得那么剧烈才对…”


    直到房门在对方身后被用力摔上的巨响重重擂上耳膜卡卡西才从头上揭下那块毛巾叹了口气,虽然布料的杀伤力远远比不上拳头,从被拒绝这重本质上来讲其实是一样的。


    卡卡西并没有为此感到不快,老实说他甚至觉得这样的处事方式才更像是带土所应有的那种样子。男人将手里的毛巾搭上床头,趿拉着边缘有些脱胶的旧拖鞋去洗手间做睡前洗漱,挤牙膏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嗅了嗅指尖,上边仿佛还残存着带土身上那种淡淡的沐浴露味道。


    半年多的相处下来卡卡西对于带土脾气的把握已经拿捏得相当好,情绪这种东西比起那些过往的深仇大恨毕竟不值一提,自然也就没法在带土身上停留太久。卡卡西掐着对方往常入睡的时间拿起床头被暖气烘到半干的毛巾悄悄开门走进客厅,在男人因渐近的脚步回身前飞快地把毛巾盖到了那头尚未干透的黑发上。


    “已经到了这个年龄,就别还像小孩子一样不懂得照顾自己了。”


    从指缝间漏过的头发并没有柔软顺滑的好手感,不知是因为遗传还是主人一向懒得费心保养的缘故,带土的那一头黑发向来与其本人的性格一样桀骜难驯,只是轻轻蹭过攒有薄茧的掌心便会在心底引发难以言喻的微痒。


    视线被从天而降的柔软布料遮断后带土便没有了下一步动作,卡卡西也就自顾自地继续着手上的事,在擦拭发间残余水渍的同时借着面前阳台移门上不太清晰的倒影暗自观察对方的表情。玻璃上男人的倒影唇线微抿,双眸是比窗外木叶深秋十月的夜空更加沉寂的黑色,右侧胸膛上自敞开的衣襟底下暴露出来的一小片白到病态的皮肤,无论看过多少遍依然突兀到灼痛眼球。


    “这些伤痕为什么不去掉呢?”卡卡西从那片模糊的倒影里细细端详着带土右半张脸上近乎张扬的伤痕,在被近处的吐息覆上了一层薄薄水雾的玻璃上它们甚至比身体的线条更加清晰醒目。他将重新吸收了水分而变得半湿的毛巾转移到左手,腾出右手下移了些许,似乎想要切实地触摸那些为了挽救自己性命而烙下的痕迹,“以你身体的修复能力,做到这点应该毫无问题吧?”


    ‘连名字都抛弃掉的话,我总需要留下一点东西提醒自己我是谁。’


    这大概是最理想也最合理的答案,尽管带土主观上觉得或许像往常那样用一句“不关你事”来终止这场无聊的交谈会是更好的选择。


    然而事实上这两句话无论哪一种他都没能说出口。


    即使是恢复能力几乎能够漠视一切物理损伤的木遁细胞也会有无法实现的事,就像树木不可能消除自己内在的年轮,那些伤痕对于他来说也早就像那段无法忘怀的过往记忆一样彻底糅合进了构成他存在的一部分。


    “那么你又为什么不坚持?”


    带土最终自暴自弃地用无异于逃避的方式扯开话题,飘渺得仿佛一经触碰便会消散的声音夹杂着微不可察的叹息拂过耳畔,卡卡西的手指轻颤着顿在了半空。


    短暂的死寂横陈在他们之中,片刻之后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银发的男人收回手弯起眼角对着玻璃门上两人的倒影笑了笑。


    “因为我希望那种事假如发生,也是建立在尊重带土你意愿的基础上啊。”


    而不是为了“对方是旗木卡卡西”而妥协,或是出于某些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后半句话卡卡西自觉说不出口也没有点明的必要,所幸大概是因为他的笑容虽然懒散但确实真诚到感染力卓越的缘故,同样从玻璃朦胧的倒影间瞥见那抹微笑后带土似乎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看来我们之间没有解开的误会还有很多。”


    很难说这句明显意在终止交谈的结语里是究竟嘲讽还是自嘲的成分更多,带土在话音落定后便咬下嘴唇不再多言。他从卡卡西手里夺下那条毛巾,动作不算粗暴但也绝对称不上温柔,像是在蓄意报复着先前卡卡西从他手中抽走床单时未加控制的力度。带土将毛巾平摊在手上,借着背后从房门缝隙里透出的昏暗灯光仔细挑拣出沾在上边的黑发揉成团握入掌心,以此省去事后重新打扫地面的繁琐杂务。


    “毕竟分开了那么久,会有误会也是没办法的事吧?”卡卡西以向来懒散的语调安抚着对方,同时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位置随手锁上阳台门。他极力将这个举动做得看似无心,尽管从带土的眼底稍显玩味的神情来看,他的这一点小动作究竟太过粗糙了。


    “没必要,卡卡西。”带土侧过头让目光在卡卡西身上短暂停留了片刻,而后率先迈步朝房间的方向走去,经过客厅一角的纸篓时男人稍微弯下腰将手里那团纠缠的头发扔了进去,“答应过的事我还不至于食言。”


    “是吗…我只是觉得如果留下漏风的缝隙总归不太好。”


    迫不得已再次将无辜的讪笑作为挡箭牌挂上眉梢时卡卡西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自己编造借口的能力似乎已经大不如前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日子太过安逸还是对手实在精明的缘故——尽管主观上他更愿意相信是出于前者。


    余光瞥见阳台里书架上那两盆快要彻底被深秋冷风抹去生机的绿色植物,卡卡西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冬日将近的时节里的确有许多需要忧心的事,诸如办公室里堆积如山的季末报告,诸如关于搬家具体事项的制定以及抽出一个上午把盆栽和躺椅都搬到有暖气的室内,又或者连带那个摇摇晃晃的书架也需要费点心思好好修缮一番。


    好在“还有许多误会没有解开”这件事并不包含其中。


    注视着带土的背影融入房间暖色灯光时卡卡西这样想到,沾染了些许无奈却是发自肺腑的笑容浮上眼角,直衬得左眼上那道平日里显出几分狰狞狠厉的疤痕都柔和了起来。


    


    误会又有什么关系呢?


    十八年的错失不长不短,好在眼下他们都还有数倍之久的时间可以用作资本重新了解彼此。


    来日方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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